二爷死了没几天她也过来了。毕竟还是两口子,表面工作还是得做,不能落人口实,当然,已经落下很多了,嚼不烂的那种。
立了望山钱(应该是招魂幡),做了法事,大晚上的敲锣打鼓念经,烦都烦死,我一直觉得人都没了再弄这些假把式有个屁用,也不止一次跟我爸提过这些我自认为的陋习,不过我爸从来都是一句话把我打发。
“你不懂的东西,就不要去否定。”
守夜有说法的,不管喜事白事,守夜的人越多,代表这家人福源深厚,财源宽广、人缘好。
二爷家守夜的,没几个。除了我家这几位,其他的陆陆续续走个过场。
前些天还有些热闹,拉二胡的、唱山歌的都有,一到晚上,老年人娱乐中心准时开场。我也去过几次,抓了几把瓜子糖果,偷了几根烟,走人,只不过看着道场里的鬼神画像、屋里的棺材、念经的道人、跪着的儿女。我会去想,你说人死了,念这么多、跪这么久,他能听到吗?他能释怀吗?他真的就不会生自己这些儿女的气嘛?
等到二爷上山之后,就没什么人了。
上山那天我作为亲属,也跟着去上了一炷香。
眼见着二爷棺材落地、下地,几名身强体壮的拿着铲子往里面埋土,最起码得填平实了,然后又是熟悉的念经环节,我跟着转了几圈。心想二爷你好惨,人没了就算了,还得受这种折磨。
一处并不算偏僻的地方,两三个火把摇曳火光,四五六七个人围着转圈圈,八九个人观望着这一切。
死亡,就是这么简单。
大概弄了十来天的样子,渐渐的安定下来。我一直记得一句话,人的死亡是有三个过程的,第一个是生理死亡,即是得了什么大病或是出了什么意外剥夺了你生的希望。第二个是仪式性死亡,做了法事,一干人等为你哭丧为你送行。
第三个是社会性死亡,等时间久了,没人记得你了,那你就真的没了。
不过我很清楚,二爷在活着的时候,他就已经死了。
再次觉得鲁迅先生真的是个伟人!而臧克家先生总结得精辟。
入了土、立了碑,万事皆空。
把收来的丧钱尽数给了二奶奶,两个叔叔将大门用一把大锁锁上,回归城市。
这个小房子,似乎从来无人居住过。
二奶奶收了钱,回到隔壁村,偶尔也会回来看一下,但并不是故人情怀作祟。
二奶奶之前买了很多石头把修路的路口堵住,村里的干部不止一次和她谈过,希望她能把这些石头搬了,二奶奶可不管这些,二爷还在的时候她就是个狠人,跟这十里八乡除了我家之外的所有男的女的年轻的老迈的,都吼过几嗓子。地里滚了块石头,得吵;自家鸡跑到人院子里吃食,得吵;
二爷现在人没了,孤家寡人一个,村干部也拿她没办法,也因此,我们这个寨子成了这个小镇唯一一个没有户户通马路的小村子,直到如今。
爸妈回到春城继续为这个家庭打拼,老爷子依旧拉起不着调的二胡,我快要考试了,也不能耽搁。
二爷就这样死了,然后消失在众人的口中、脑海中,有人路过他的墓碑,会说上两句关于他当年的荒唐事,至于这个人,没印象了。
这天我陪奶奶去寨子上打一些玉米面,没走几步,几个小孩停在路口,一个看一个的不知所措,我走近一看,行吧,二爷生前带的一顶黄毛帽子,硬生生的挂在门口的洗衣杆上。
二奶奶可真是念旧啊,二爷死了也得让他吓吓这群小孩子。
“要好好读书哦,我在看着你们呢!”
我把帽子摘下往地上一扔。
“二奶奶迟早下来陪你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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